但是,在社會大眾層面的墮落和悲慘之外,歐洲擁有中華帝國無法比擬的工業,擴展的野心,和比槍炮更有力的、凝聚一心的現代民族主義。
在這樣一個背景下,被焚毀的圓明園就成為了歷史的多重隱喻:它的富足和華麗象征著中國的優秀,而毀滅它的歐洲人,卻在貧瘠、野蠻的同時,又是國際公法和規則的制定者,現代文明形態的先驅。他們是現代民族主義的締造者,卻又在今天呼吁著世界防范中國的民族主義。
對中國來說,西方的這一雙重影像從來都是難解之謎,不甘心也就在這里:“憑什么?你們本性野蠻,國土貧瘠;若不是靠槍炮和毀滅,又怎能在全球推行你們的規則,以你們的文明標準為主流標準?”對圓明園獸首的爭奪,只是一則在中國現代工業與經濟發展背景下的政治性的隱喻:這是重申國家的尊嚴,對歷史不公正的判決的上訴。因為每一個中國人,都在心中默默保留了一個被侮辱的祖先。
不知是誰,將19世紀英法貧窮、悲慘的貧民、農民與失業者投入了中國;不知是誰,將圓明園擺在了他們面前。這些昨天城市里劫掠的流氓、失了土地的農民、往日的被踐踏者,突然發現自己站在圓明園輝煌的皇家園林面前時,一切都已經注定了。法國史學家布利塞的《1860:圓明園大劫難》是一部關于第二次鴉片戰爭的細致記述。他提到,士兵們起初按照命令,一切保持原樣。但當第一個人經受不住誘惑開始搶劫時,所有人都突然陷入了欲望帶來的集體瘋狂。沒有人是天生的強盜,沒有人是天生的受害者。那些士兵本是值得可憐的窮苦人,但當誘惑來臨時,一切都被無可挽回地決定了。
時間前行一百五十年。今天的歐洲早已不是我們在歷史文卷中看到的野蠻的景象,平等與自由的夢想,已經在歐洲繁衍。事實上,歷史仍然做出了判決,而舊歐洲已經被懲罰了兩次:一次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一次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民族主義,這把歐洲用來對付中國的利劍,已經將舊歐洲自己砸得粉碎。從德法邊境幾千公里的戰壕、凡爾登的絞肉機、到將德累斯頓變成火城的火焰風暴,以及完全被炸為廢墟的布雷斯特和舊倫敦,歐洲已經死了一次,又復活了。
中國也是。中國有了傲視全球的經濟增長,有了國際上的地位。不同的是,經過了多次革命,中國還沒有完全從祖先的陰影中走出?;蛘哒f,中國全力發展的心理動機,還是建立在“落后就要挨打”、重新強盛并向歷史討回公正的基礎上。
但是歷史并不因道德優勢而青睞復仇者。
我并非鼓吹忘記悲情、忘記歷史;相反,我認為我們可以有一種除了恥辱與復仇之外更深刻地看待歷史的方式,用更深厚的胸懷來容納傷痕。只記得住仇恨,或只有非敵即友觀念,都是不成熟的。今天是民主與自由的時代,夾雜著重新繁榮的勝利感的民族主義狂熱并不會帶來掌聲,而只有驚疑的目光和憤怒的對抗。而這,恰恰是我們被世界所理解的阻礙。
我們已經在物質上實現了現代化,我們還需要更符合這一時代的現代精神,才能再次成為一個可與我們的祖先的輝煌相提并論的偉大國家。(新京報 王晶)
來源: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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