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貝時璋和錢學森兩位長者仙逝的消息時,正送孩子去上奧數班。
跟孩子說起這兩個如雷貫耳的名字,她一臉茫然。也難怪,學奧數、參加華羅庚數學競賽的很多孩子,連華羅庚是誰都不知道,何況其他。
不只是孩子。跟學生家長聊起兩位先生,對錢老有印象的還算不少,但說起貝時璋,大多數人也都是眼神飄忽,表情茫然。
媒體倒是格外地熱鬧。從貝老“學問要看勝似我者,生活要看不如我者”的恬淡,到錢老“我姓錢,但我不愛錢”的風骨;從貝老每天“4片復合維生素B、6片維生素C”的養生秘訣,到錢老與蔣英珠聯璧合的美滿婚姻……邊邊角角的故事都被挖掘出來。如山的景仰,似水的追頌,卻掩不住痛悼者痛定思痛的一問:為什么我們總要等這些厚厚的書本永遠合上之后,才想起來匆匆地翻開?
我們太忙,找工作、買房子、評職稱、發論文、找經費、要項目,紅塵滾滾中放張平靜的書桌并不容易。我們太急,60年過去,諾貝爾獎、菲爾茨獎、圖靈獎年年花落他家,玩命拼搏也只是爭個SCI論文數世界第一。我們太糾結,日思夜想將孩子送到哈佛、耶魯、牛津、劍橋,巴望著名揚天下、光宗耀祖,卻只懂得教他們抄N遍、背N遍、做N次……
為什么現代科學起源于西歐而不是中國?李約瑟為這個難題苦苦思索了40年。為什么黑云壓城的救亡圖存中,我們出了蔡元培、任鴻雋、李四光,顛沛流離的避難之路上我們出了楊振寧、李政道、朱光亞,而今天能與其比肩者依然如鳳毛麟角?這個難題,是否也要困擾我們另一個40年?
新中國成立60周年之際,《中國新聞周刊》特地請了9位名人給40年后的中國寫一封信。法學家江平、前審計長李金華、戲劇家魏明倫、詩人北島、圍棋名手陳祖德……真正屬于科教界的人不多,但幾乎毫無例外,他們都談到了中國的教育、中國的科技、中國的文化。
“我們國家的經濟目前處于與全世界競爭的狀態,而我們的文化沒有”,這是魏明倫的感慨;
“上學時不再背著沉甸甸的書包,很少有孩子戴近視眼鏡,分數和名次也不再是衡量學生的唯一標準”,這是李金華的期待;
“早日從物質主義昏夢中醒過來,通過幾代人的努力,掀起偉大的民族文化復興運動”,這是北島的呼喊;
而憧憬“中國世紀”的江平則認為:“中國世紀”的真正標準,“并不僅僅是中國的經濟在總量中居于世界第一,更是中國的政治文明、科學文明以及文化的文明是否得到世界上多數國家和人民的認可,是否讓多數國家和人民樂于去效仿”。
就在貝老和錢老離世前一個多月,比貝時璋小74歲的浙江大學歸國博士涂序新,選擇了離開。遺書中有這樣一段話:“在此時刻,我認為當初的決定下得是草率的,事后的發展完全沒有預計……國內學術圈的現實:殘酷、無信、無情。”
這當然是一樁極端的個案。但對教育的弊病、科研管理的弊病、學術環境的弊病,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不會視而不見。
遠的不講,就說我自己。明明知道孩子不喜歡奧數,可為了上一所好點的學校,仍要逼著她學;明明知道快樂和熱愛是成才最大的動力,卻無奈地選擇“適應現實”,因為它比“對抗現實”也許更容易。由于職業的關系,我對貝老、對錢老、對科學大師的了解,比一般人稍多一點,但我給孩子講過嗎?我會時時以他們自勵、向他們看齊嗎?
漫天大雪,飄落在深秋的北京。一群奧數班的孩子,正從周末補習班魚貫而出。就在這個城市里,兩位曾經改變世界的科學巨匠,心臟停止了跳動。大雪消散時,他們將融入大地,化為科學史、文化史、思想史上閃光的片段。這思想的燭光,將怎樣照亮未來的人們?而這群無邪的孩子們中,下一個貝時璋、錢學森又在哪里?(人民日報 楊健)
來源:新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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