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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年麥

侯建文

    這是一件真實又不甚遙遠的往事。雖歷經滄桑卻記憶猶新。事情發生在40年代初的一個臘月天，原本的積雪尚未消盡，便又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鵝毛大雪，眨眼工夫整個大地便白茫茫一片，銀裝素裹。我和奶奶到鄰村親友家弄來了半斗麥子，準備過年包餃子吃。當時我尚年幼，但年近花甲的奶奶身板卻很硬朗，一雙小腳走起路來咚咚響。山路又高、又陡，全是羊腸小道，難走之艱辛可想而知。我擔心奶奶滑倒，說：“奶奶，這路很滑，你慢慢走，千萬別滑倒！”“孩子，你放心，奶奶走慣了山路，這不算什么。這半斗麥子夠咱祖孫倆吃上一頓餃子了……”奶奶邊走邊高興地說道。我一聽見吃餃子不由得口水順嘴往外淌。一年能在正月初一這天吃上一頓餃子，也就心滿意足了。祖孫二人正邊走邊高興地說著，不料奶奶腳下一滑，連人帶麥袋子都滾落到半山坡，幸好場子那地方長有一株松樹，擋住了她的身子，才沒有讓她掉下山崖。我一見此狀，不由得嚇得大哭起來，急忙順坡滑到奶奶身旁，用力把奶奶拉了起來。奶奶站起來，拍打了幾下身上的土，沒事似的笑著說：“別哭，不怕，奶奶這不是沒事嘛，你不要擔心我。”我聽后破涕為笑了，然后說：“奶奶，這袋子里的麥子都撒出來了，怎么辦？”人是沒傷著，可是麥袋子掛了個大窟窿，不少麥子灑到山坡里。“孩子別著急，天還早，咱們慢慢往袋子里拾。這麥子就是金子，一粒也不能丟。”聽了奶奶的話，我們祖孫二人便耐心地把撒在地上的一粒粒麥子都收拾到一堆，可是有些麥子卻沾染不少沙土，我靈機一動，對奶奶說：“這麥子臟了，再不能裝進好袋子了，我把我的上衣脫下來，裝到我的上衣袖子筒里怎么樣？”奶奶聽后高興地說：“好孩子，你這主意不錯，可是天這么冷，別凍壞了你的身子。你可是奶奶的命根子呀。”在我仍在襁褓中時，父親便染病去世了，姐姐也對我疼愛有加。
    “奶奶，不怕的，我背著袋子跑快點，等我回來再接你就不會冷了，你放心吧。”奶奶聽后笑著說：“那就這么辦。”說完，我們祖孫二人把地上散落的麥子一粒不剩的裝進了我上衣的袖筒里，然后一老一小又邁開了艱辛的步子，小心謹慎地往回走去。
    沒到天黑，我們二人終于平平安安地回到了家。第二天，我們用清水把臟麥子淘洗干凈，第三天又到鄰家一個小石磨上，姐姐在后邊推，我在前邊搖，整整一個上午終于把那半斗麥子磨成粉。正月初一那天，我們終于吃到了餃子。我一口氣吃了一碗，奶奶笑著說：“傻孩子，別撐壞了肚子，明天奶奶再給你做。”我聽后拍拍肚子笑著說：“奶奶你做的餃子真好吃。放心吧，我沒事。”奶奶聽后，笑著說：“行，拿幾個炮竹去玩吧。”我聽后高興地跑出門……
    如今，屈指算來，此事距今已半個多世紀了，當年的小頑童如今成了古稀老人。每逢過年時，我都要向兒女們訴說一番這段往事，勉勵他們熱愛生活，珍惜眼下的美好生活，艱苦奮斗、勤儉節約，認認真真做事、老老實實做人，不辜負上一輩的希望。
    如今在農村，老百姓們的生活如芝麻開花節節高，早上餃子、中午面，晚上白饃炒雞蛋，天天像是在過年。過去的生活不再復返，但那些過去的日子卻歷歷在目，像珍寶一樣珍藏在我的心里，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