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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悠蒲扇情

劉昌

　　前幾天，三歲的兒子從陽臺上翻出一把米黃色的蒲扇，好奇地問我，這是拿來做什么用的。回答完兒子的問話，記憶仿佛一下又把我拉回到兒時過夏天的情景來。

　　兒時的夏天，母親常常一手抱著我，一手搖著蒲扇，輕聲哼著歌謠，為我驅散身邊的蚊蟲，讓我安然入眠。稍大后，一個個夏夜，我則在父親輕搖慢趕的蒲扇下，如癡如醉地聽著一個個故事，一天天快樂地成長。

　　記憶中，家中前坪有棵四季桂，高大的樹冠 直刺藍天。每到夏天的夜晚，一家人吃過飯后，搬起小凳，就愛團聚在四季桂樹下。夏天，正是四季桂開得正旺的季節，尤其是晚上，那濃郁的醇香彌漫開來，攪得夜空都帶著絲絲香甜，勞累了一天的父母，此刻才有時間安下心來，聊聊天，扯扯農事家事。父親說著白天又墾了幾分荒，又除了幾多草，盤算著秋后又能收獲幾多果，說得有滋有味;母親望著父親古銅色的臉，一邊應答著，一邊談起從早到晚，買了幾樣菜，添了幾樣家什，并為如何改善明天的伙食細聲嘀咕著。聽著父母的嘮叨，我和哥弟幾個早已坐不住了，先是坐在凳上，你拉我扯，繼而，三個人走出樹外，找螞蟻窩，抓螢火蟲去了。

　　當我們玩得一身汗濕地回到樹下時，母親瞧著一臉的心痛，一個勁地勸我們快坐下休息，讓我們喝水。她憐愛地拿起蒲扇，一邊為我們哥仨降溫，一邊叮囑說：“以后天晚了，不準你們哥弟幾個到處跑。”為了讓我們安心坐下，父親則一邊捋著長長的胡子，一邊不慌不忙地搖起蒲扇，開始給我們講起一些故事。父親年輕時在西北當過兵，干過許多苦力活，也走過許多大城小鎮，他的經歷充滿了坎坷波折，加之父親繪聲繪色的表演，一下子就把我們哥仨的目光給俘虜住了。此后，每個月朗星稀的夏夜，我和哥弟都會嚷著讓父親給我們講故事。從新疆建設兵團到克拉瑪依大油田，從沈陽修鐵路到武漢當通訊兵，從六十年代三年自然災害到七十年代初的三線建設，父親一路娓娓道來。有時聽得入了神，竟忘了蚊蟲的叮咬，一個巴掌打下去，只聽得一聲脆響，月光下攤開手，空空如也，倒把自己小臉蛋子撣得緋紅。母親于是一旁幫我們揉著臉兒，一邊幫我們搖著蒲扇說：“你爹又在吹牛了?！钡液偷艿芷珢勐牳赣H吹牛，只是以后學乖了，一邊學著大人樣，搖著蒲扇，驅著蚊蟲，一邊聽父親講那些奇聞軼事。

　　八十年代末，小小蒲扇漸漸淡出人們的視線，與我們的生活也漸行漸遠。然而，我卻忘不了一家人團聚樹下，手搖蒲扇，談天說地的歲月。在我幼小的心靈中，母親一手抱我，一手搖著蒲扇，哼著歌謠的樣子，以及父親手捻胡須，搖著蒲扇，談古論今的形象，已深深地烙進了我的腦海。

　　小小蒲扇，扇出了幾多溫馨和快樂，蘊含了父母對兒女幾多的關愛和溫情，蒲扇下的童年，足以讓我銘記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