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煤油燈下

王會亮

　　偶然看到一幅油畫《煤油燈下》，一下子勾起了心底的回憶。畫面上的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但矮桌上的一盞煤油燈劃開了黑暗。煤油燈邊的人，在燈光的映照下，有了層次感，看起來如同雕塑。織毛線的女人低著頭，面色平靜，似乎在想著心事。燈光在她臉上有一塊斑影，卻使她顯得俏皮起來，仿佛鼓著腮假裝生氣。她右側還有一個人，抱著一個孩子，在看她做著活兒……煤油燈在這里的唯一效果就是靜。這種朦朧的光影，如抒情曲伴著孤獨和憂傷，是夜的最妙背景。煤油燈在現實生活中，卻沒有那么詩意。

　　上世紀70年代末，我們那里經常停電，因此每個家庭都備有煤油燈。我們家的煤油燈就放在窗臺上，以備隨時取用。它是玻璃做的座和罩，鐵皮馬口，紗條燈芯;點火時拿下燈罩，剛開始火苗躥老高，冒著黑煙，加上罩子火苗就收小了，變成一粒，光也亮多了。

　　停電時，我要點上煤油復習功課，母親坐在一旁洗衣。母親“嚓嚓”地在搓板上搓衣服，無精打采;她的身體在身后的墻上拖著長長的黯然的影子，前仰后合的。繁重的學習，加上營養的缺乏，常使我睡意綿綿。那時，我對煤油燈的亮光只覺著討厭。

　　有時父親坐在我旁邊備課，我就強打起精神來。突然一陣子，油燈的火苗會忽閃忽閃的，眼前的景物也就變得一明一暗，似乎在抖動。這時，氣氛似乎活躍了些。父親著手調整燈芯子，輕輕地擰著。調好了，一切又恢復平靜，燈光又穩穩地罩住了這個小小的世界。

　　從窗子里望出去，鄰家的窗口也亮著煤油燈，我知道，那家的孩子也在學習，那里也有個小小的世界。這時候，煤油燈光又似乎特別柔和了，如同自己濕潤輕盈的心境。

　　如今，再回憶當年的煤油燈，感覺它是如此遙遠。它躲藏在記憶的某個角落里，無聲無息，不經意間，還會發現它，它就那么一亮，閃現黯淡的光。如果，你用心地擦拭一下那被歲月之塵蔽染的燈罩，它會漸漸地明亮。

　　雖然僅是一團光，卻開辟出一個小小的世界，展現出的是那舊日平凡卻難忘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