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汾被譽為“鑼鼓之鄉”,橫跨汾河兩岸的鑼鼓大橋即是展示鑼鼓文化的窗口之一。
寒假自省城返鄉,下高鐵、乘公交,橫跨鑼鼓大橋。大橋因鑼鼓而得名,鑼鼓又因大橋激活了人們探究滄桑歲月的記憶……
臨汾有“鑼鼓之鄉”殊榮,鑼鼓藝術源遠流長。爺爺微笑道:“其實,鬧這玩意兒就像鋪排一盤乾坤太極圖,既要威武激越,也應儒雅穩健。十里風俗不一般,百花齊放、雅俗共賞,方接地氣,大可不必人云亦云、千篇一律。”
起初,我不以為然。爺爺便將祖輩傳下的陳年故事抖摟了出來,聽后也覺新奇,就以聊“鑼鼓”為題寫下以下文字,期盼能拋磚引玉,光前裕后,繁榮當地文化。
鼓——勁
鑼鼓鑼鼓,其實是鼓占先。重槌敲響鼓,排山倒海,生發浩然之氣。據說,當年臨汾鑼鼓參加亞運會,用的是家鄉魏村西鋪里樊天錄(已故)老人鞔的鼓。他曾言說好鼓要選石縫中的桑木做腔;鼓面則挑年輕牤牛的肚皮,踩鼓最好在暑天里。爺爺把“踩”字說得頗重:酷暑天,光膀子,天越熱,皮越柔;踩過七晌,鼓皮繃得才緊;伸指一彈,通體轟鳴,震耳欲聾。
爺爺還說,農村老家門前就是新中國成立前后的鑼鼓場子。敲鼓人白毛巾、黑眼鏡、黃鼓帶、紅纓槌;挎鼓帶比現在長,鼓腔越過肚眼,往往懸在膝蓋骨處。由于架鼓靠下,鼓槌飛起空間大、弧度寬,雙槌兒能耍成一團火焰。這樣,鼓聲里既有耕漢的氣派,也有讀者的風度,耕讀傳家、文武兼備,滿腔家國情懷。
鈸——勢
鈸,也叫招鈸。家鄉有位名叫樊紹湯的先輩招鈸最有名。他身高力氣大,據說一頓飯能吃一胳膊蒸饅,使的特號鈸少說也有三十斤。黃銅雙鈸高高舉過頭頂,對空翻花,碗上彩綢迎風飄起。綢隨音舞、音追綢鳴,鈸綢凌空造勢,最具號召力。
有一年鬧紅火,眾社演繹“游灣灣”故事,各家爭強斗勝,險些打起架來。為防不測,大個“扛鼎者”紹湯跳上高臺,高舉銅鈸當空一招,平地里一聲雷,令在場人為之一震。“軍號”一響,老家人馬跟著招鈸就往場外跑。結果鄰村踩傷了人,俺村人撤得快沒事。
鑼——韻
鑼鼓鑼鼓,假如讓鑼占了先,更有看頭。家鄉鑼厚且大,聲音鏗鏘,悅耳動聽。人說要痛快敲鑼鼓,鑼鼓一旦敲到高潮處,鑼便成了主角。看吧,兩排鑼手八字擺開,抬臂翻鑼,亮閃閃一道金光;空中拋槌,齊刷刷一弧彩虹。身架、手勢、鑼音、眼神,全體現在一個“齊”字上。
悠悠情深,招鈸撤下,僅剩清一色鑼鼓二重奏,像草原奔馬,像搖籃童謠。當曲牌敲到“十二牌,起頭崖”時,鑼聲漸次壓倒鼓音,于無聲處聽細雨,金石之音響冰盤。此刻,縱然你胸煩千萬事,到這節點上也會萬念皆空,目瞪口呆。何謂陶醉,何謂神往?難以言表,只有心領神會,這就叫“韻”。
民國時期,開明紳士省府議員張蘭亭過年回家探親,臨進村聽到鑼鼓聲便翻身下馬,徒步徑直到鑼鼓場。他隨手撈起一面鑼,悄然入列。此時,敲鑼者正躬身低首,全神貫注,等到一炮三眼銃響,呢喃鑼聲戛然而止。
“好!”隨著眾人喝彩,鄉親們才從鑼與鼓的神交中醒世。當發現身邊這位遠方歸客掌鑼人,張蘭亭才釋然一笑,揭下禮帽向大家舉拳施禮,單見腦袋上冒著一層熱汗。
镲——功
镲,或叫镲鈸,音響中和而清澈,關鍵時可以調節情緒,應當是招鈸音律的補充,張弛有度,能起到錦上添花的作用。掌镲者大凡是村內穩重老練、節奏感強的人擔當。爺爺說,咱村樊新春老人镲鈸就有功力,尤其是“高空拋镲”堪稱一絕,可惜此老早已故去。
蒼天有眼,也算此活不該絕跡。前年國慶假日,我曾隨村里人去洪洞南臺村逛廟會。一進會場,正趕上當地鄰村鑼鼓競賽。鑼鼓敲到曲牌節奏間隙時,亮晃晃的銅镲竟從拼镲人掌中驀地脫手而出,拋出足有兩丈多高,且滴溜溜急轉。待曲牌節奏再續時,他一個鷂子翻身,镲落人手,驚世駭俗,恰到好處!我為拼镲人暗捏一把冷汗,從而也現場欣賞了這失傳多年的絕活。的確,沒有十二分的把握和功底,一般人是不敢冒這風險的。隨后,我便打聽此人,他是洪洞南臺古稀老人董勝虎。
年——味
爺爺講,有史以來臨汾的春節如果不敲鑼鼓終夸不了紅,也就少了年味。那就像人天天要吃飯一樣,蔬菜副食花樣再多,畢竟饃饃干面頂硬。怎么說呢,現時鑼鼓,除鼓、鑼、鈸外,镲的功能似乎到了可有可無的尷尬境地。但是,敲鑼鼓如果沒有镲,那就像饃饃干面缺少了一丁點兒油炸辣子一樣,欠了紅火氣氛。或者說,就像饃饃干面吃飽后,再來一碗面湯灌縫,打一個飽嗝,上下通氣,周身才舒坦。
據說,2006年臨汾鑼鼓被列入第一批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傳統音樂類代表名錄。恰逢臨汾獲得今年山西省旅游發展大會舉辦權,想必威風鑼鼓是最鼓舞人心的傳統節目。如果說晉南蒲劇的蹺、翅諸多特技絕活曾勝人一籌,那么臨汾威風鑼鼓連同它的絕活也應重登大雅之堂,想必定獲滿堂彩!
樊巖/文 孫宗林/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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